不过数天,她当起这份差事来,已经游刃有余。毓义扫扫她,等进屋了,才对德昭道:“堂哥,您不介意她脸上那般景况?这要收到屋里,太妃那边……”德昭拿书拍他,“毓义,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,浆糊?整天尽瞎想!”毓义嘻嘻笑,知道他已经恼了,遂不再接着往下说,提及鹿血的事,“鹿血就由我替堂哥一饮而尽罢,算是堂哥欠我一个人情,只是,这次赏鹿血,下次怕就是直接赏人了,堂哥还是早做准备,莫再辜负皇恩。”他一片好意,德昭自是要领下的,且两人一向亲厚,说起来话比旁人自然不同。点点头,拍毓义肩膀,语重心长:“夜晚莫太放纵,身子要紧。”毓义捧腹笑,笑够了,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凑到德昭跟前,问:“堂哥,弟年轻气盛,房事方面不甚详解,长夜漫漫,不知堂哥练的哪种神功,竟能百毒不侵?”德昭一拳打在他肩上。毓义与他素来亲近,对于他心中之事略解一二,摇头叹气,问:“堂哥真要终身不娶?纳个房里人也是好的,总憋着对身体不好。”德昭瞪他一眼,拿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没法子。别人见了他,都跟见了罗刹一般,如临大敌,唯独毓义,小孩子一般在他跟前玩闹。德昭想起以前的自己,跟在二叔身后,也差不多这副模样。只不过,未曾像毓义这样大胆。毓义走后,德昭一人端坐,思及皇帝心思,颇为烦恼。从前不娶,一半是为着当年的金匮之盟,先帝因太皇太后之命传位与胞弟而非长子,二叔登位一路腥风血雨,伴君如伴虎,为免猜疑,索性不娶。另一半,完全是因为他心思不在这上头。又或许是因为宋阿妙,他自己也不太清楚。从前也是定过亲的,二叔刚登基那阵,给他寻了好些个名家闺秀,却又无疾而终。不是这个死了,就是那个重病,本以为旁人嫌他,一查却又不是。克妻。兜兜转转,连他自己都信上几分。他命硬,说不定就是个孤独命。不过他也不在乎。人活一世,大半都是寂寥的,何必娶亲生子,自寻烦恼。屋里闷热,德昭喝了酒,脑袋昏胀,欲往外透气。来喜立马遣人备驾,人群中窈窕侍女个个沉鱼落雁,眸里掩不住的娇羞欣喜。德昭看了只觉碍眼,此刻想起戴面纱的幼清来,小心谨慎,对他畏惧不已。这很好,胆小的人,不敢逾越,他们惜命。况且她又是那般容貌,不会另有非分之想。德昭几乎想都没想,点了幼清,连来喜都不让跟,命她一人执灯。初夏微燥,这会子北京城已开始入夏,蝉声聒噪,风掀起热浪。这里也有蝉鸣,却毫无半点初夏之意,夜风荡过,不远处簌簌林原婆娑起舞,竟有几分凉意。他们在湖边走,月光皓白,铺在水面,银波粼粼。德昭剪手负背,抬头望月。幼清打了灯随在左右,身姿微躬,不敢懈怠。忽地地上来了只虫儿挂在德昭袍角,借着月光,依稀见得是只扎嘴儿,德昭下手去抓,那扎嘴儿猛地一跳,弹到树上去。德昭颇为遗憾,视线往旁一落,扫到幼清脸上,见她面纱溶在月光中半透着,隐约见着半张脸五官秀丽小巧,不禁多瞧了眼。幼清时刻注意着,就她一人跟在面前,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,是以德昭这多余的一眼,幼清不用看,便已察觉。只想了半秒,而后放下羊角灯,往树上爬去。这里没有旁人,他一个眼神,定是要使唤她去抓虫。跟前伺候,得机灵点。德昭望着动作麻利已经攀上树抓虫的人,沉吟片刻,“下来罢。”他这会子说话的功夫,幼清已经逮住只东西,她在兽园野惯的,逮只虫子完全不在话下。从枝叶中伸出手,“爷要的东西奴婢抓住了。”说完就要跳下来。德昭止住她:“且等等。”方才她朝他伸出手的那瞬间,他恍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,宋阿妙嚣张跋扈地爬在树上朝他伸出手,笑意盎然——“呐,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!”一切都很像,唯独缺了点神气。幼清一动不动,僵在树上,等他发号施令。德昭缓步往树行,定在树下,抬眸相望。“你且拨开枝叶,将眼睛露出来。”幼清略微迟疑,随即照做。稀稀疏疏的枝叶,她半坐在树上,一只手伸向他,德昭道:“如若此刻爷要赏你,你会作何神态?”幼清想了想,只要不罚,自然就是高兴的。他不满意,“你笑一笑。”幼清笑起来,没敢发出“嘿嘿嘿”的笑声,怕吓着他她要讨板子吃。“不是这般笑,看见心爱之物那样笑。”幼清想到齐白卿,发自内心笑起来。德昭摇头,略有失望,“不对。”幼清有些急,摸不着他的心思,担心自己没有好果子吃,眼睛轻微皱起来。有些东西大抵是骨子里的,稍稍不注意便会跑出来,遮都遮不住,比如说气质。德昭:“不要动,就这样。”他这一声,她连眼都不敢眨,屏住呼吸,生怕坏了他的兴致。被人以灼热目光凝视,她并不陌生。齐白卿就是这样看着她的。不可否认,德昭生得极好,眉目俊朗,一身凛然,逼人气势压都压不住,他不是那种肆意张扬的人,但他淡淡往那一站,就足以屡获所有目光。再加上他的那些赫赫战功,世间哪有女人会不爱英雄,器宇轩昂的贵族英雄,简直是人心所向。德昭呆呆看了会,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,宋阿妙不肯入他的梦。幼清支撑不住从树上摔下来时,德昭难得地伸手扶了她一把。他已经恢复如常,面上瞧不出半丝异样,命她执灯往回走。“下次切莫自作主张。”一句话,不仅将刚才的事推得一干二净,而且连带着叱责了她。她甚至配不上他人前失态的一丝慌乱。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。“奴婢知道了,再没有下次。”结果扎嘴儿也没逮住。德昭点点头,对她这种态度很是满意,时刻记得生杀大权在谁手的奴才,永远不会出什么大岔子。因为他们怕死。他看着她闷头在前打灯照路的背影,瘦瘦的,风从袖子里鼓进去,走起路来像飘在湖上的浮萍。他唤她,“你直起腰,回过头来。”幼清回头,听得他道:“爷从未正眼瞧你。”这是在提醒她要守本份,不要想什么不该想的。他大可不必这样说,这句话本就是多余的。她能想什么?相貌如她,难不成还想爬上他的床么?她没有那个当主子的命,也不稀罕。幼清轻声道:“爷方才瞧的是别人不是奴婢。”德昭笑:“你倒说说,爷瞧的是谁。”幼清:“一个女子。”像他这样的,应该不是断袖,断袖她见过的,外头柳街上的梨园里,总有那么几个断袖。她长得虽然不好看但绝对不像男人,他断不可能透过她去瞧一个男人,所以肯定是女子,而且是心上人。令人闻风丧胆的克妻睿亲王有心上人,她无意间撞破的秘密,似乎不怎么有趣。或许,他想的那人,就是传闻中被他克死的某家闺秀之一。生离死别,想想也是悲哀。短暂的忧伤之后,幼清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,她以后不用怕被他打板子了。或许她某种程度能让他想到心上人,他的心上人或许死了,所以他看着她,就像看到了心上人。而她又是这般容貌,他定是下不了手的。如此,她只需戴着面纱让他瞧着,一切即可阿弥陀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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