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醉酒后的肌肤白里透红,目光迷离,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,无意间便引得人禁不住要去采撷。
林郁青喉头动了动,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,她突然俯身过来,他忙侧开头。
柔软的发丝擦过林郁青的脸颊,过了许久才感觉她埋在自己肩头,呼吸均匀起伏地睡着了。
静静地,他吁出一口气,不知庆幸抑或遗憾。
————
次日辰时,第一缕阳光穿窗而入时,林葳蕤已经在书堂内坐好。
酒虽醉人,好在睡了一宿醒来时并未有甚不适,只是林葳蕤起床时发现自己右耳那枚梅花瓣耳坠不知到哪去了。
许是昨日骑马时弄丢的,她匆匆赶着来上学,并未多找。
在她离府之前,林郁青已趁着天色未亮,府中其他人还没起床,悄无声息地出去了一趟。
鱼巷这条拥挤的窄街,他已经走了十几年,往日从未觉得此处有何不妥,如今眼底所见,却是肮脏得无处下足的潮湿地面,砖石上沾着永远都数不清的鱼鳞。
这大抵就是书中所谓的“如入鲍鱼之肆,久而不问其臭”,林郁青自嘲地勾唇笑了笑。
张瑚家就在街道左转的小巷里,林郁青轻车熟路,敲响了那扇黑漆漆的木门。
整座伏宁城都尚在昏睡中的五更天,张瑚这些小生意人家却从来都是早早便起来收拾要卖的鱼,听见敲门声,她嗓音嘹亮地响起:“谁呀?”
往日这个时候,也会有大户人家来收鱼,所以她并未多想,径直将大门打开。
见到站在阶梯下的林郁青,想起上次差点被掐死的经历,她当即如同见到鬼一般,愣在原地:“你、你来做什么?”
说着,还防备地后退了好几步。
“怕什么?”林郁青抬眸,语气不咸不淡,如同在跟故人叙旧般,“先前不是特意找我吗?”
“你想做什么?”张瑚戒备道。
林郁青唇角勾起,笑意不达眼底:“好歹你养了我一场,肥水不流外人田,自然是来同你们做生意的。”
这话引得在井边收拾鱼的男人张氏也过来了:“什么生意?”
“住嘴!”张瑚狠狠甩了他一巴掌,“女人说话,男人插什么嘴,收拾你的鱼去!”
张氏捂住脸,一言不发地走了,就好像在林郁青面前逞凶动手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。
“把门关上。”
林郁青的口气带着命令,张瑚想了想,终究还是照做了。
林郁青朝她掷下一枚银子,如同赏狗骨头般:“那日找你的人,长什么样?又叫你们做什么?”
一大锭的银子诱人得紧,张瑚顾不得脏,忙捡起来,将那日来的人说的话一一和盘托出。
林郁青本来就疑心莲柳,听她三言两语,更是确信无疑,他面色阴沉得有些吓人。
林郁青又扔下一锭银子:“你说我是捡来的,那当初又是从何处捡来?可知道我的生母是谁?”
“这……”张瑚有些犹豫。
“你若不说,我便到官府状告你拐卖他人之子。”林郁青不疾不徐道,“届时,自会有官府查个明白。”
张瑚哪经得起这哄吓,当即慌了神:“我说…我说…”
“其实不能说是捡的,当时是一个冬日的夜里……”
住在渔村的张瑚刚成亲不到半年,夜里睡得正香时听见院子里响起犬吠声叫个不停,她起身出去查看,竟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倒在了自己门前,怀中还抱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。
张瑚虽现在不算什么好人,但彼时个胆小的年轻人,生怕男子就这般死了,于是将他拖进屋子里,又是灌姜汤又是掐人中,好不容易将人救醒。
回想起来,张瑚现在还记得,月色下一身是血的白衣男子何等惊艳,恍若九天之上的仙神被折断羽翼坠入凡尘,偏生怀里抱着个小拖油瓶,如若不然的话,她倒是勉为其难愿意将人纳了……
自然,那男子也没给她这个机会,对方悠悠转醒后,便拜托张瑚夫妻俩帮忙照看这个孩子,他要先去找寻自己的妻主。
顺便以一袋金叶子为报酬。
既能助人为乐,又有银钱可得,张瑚岂有不答应之理,后来她便是凭着这袋金叶子从乡下小渔村搬进伏宁城,做起了小本生意。
只是一等便是十几年,那男子也不见回来,金叶子也早就花得连渣都不剩,自是越看林郁青这个日渐长大的拖油瓶越不顺眼,打骂之事,日渐成了家常便饭……
张瑚嘴上说出来时自是将当年的回忆美化了一番,她边说还不忘看林郁青的脸色。
偏生林郁青神色从始至终未曾动容过,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。
呸!张瑚在心头吐了一口唾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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