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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道：&ldo;月下点灯，最煞风景。&rdo;便顺着城墙往西走去，李德全正欲领着人跟着，皇帝却说：&ldo;你们就在这里，朕要一个人静一静。&rdo;李德全吓得请了个安，道：&ldo;万岁爷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太皇太后若是知道了，非要奴才的脑袋不可。这城墙上虽平坦，这月色也明亮，但这黑天乌夜的……&rdo;皇帝素来不喜他啰唆，只道：&ldo;那就依你，着一个人提灯跟着吧。&rdo;李德全这才回过味来，心中暗暗好笑。转过身来向琳琅招一招手，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八宝琉璃灯交到她手中，低声对琳琅道：&ldo;你去替万岁爷照着亮。&rdo;琳琅答应了一声，提灯伴着皇帝往前走。那城墙上风大，吹得人衣袂飘飘。越往前走，四下里只是寂静无声。唯见那深蓝如墨的天上一钩清月，低得像是触手可得。皇帝负手信步踱着，步子只是不急不缓，风声里隐约听得见他腰际平金荷包上坠子摇动的微声，那风吹得琳琅鬓边的几精短发，痒痒的拂在脸上，像是小孩子伸着小手指头，在那里挠着一样。她伸手掠了一掠那发丝，皇帝忽然站住了脚，琳琅忙也停下来，顺着皇帝的目光回望，遥遥只见神武门的城楼之上灯火点点，却原来不知不觉走得这样远了。皇帝回过头来，望了她一眼，温和的问：&ldo;你冷么？&rdo;琳琅不妨他这样开口相询，只道：&ldo;奴才不冷。&rdo;皇帝却伸手握住她的手，她吓得一时怔住，好在他已经放开，只说：&ldo;手这样冰凉，还说不冷？&rdo;伸手便解开颈中系着的如意双绦，解下了明黄平金绣金龙的大氅，披在她肩头。她吓脸色雪白，只道：&ldo;奴才不敢。&rdo;皇帝却亲自替她系好了那如意双绦，只淡淡的道：&ldo;此时不许再自称奴才。&rdo;此即是皇命，遵与不遵都是失了规矩，她心乱如麻，便如一千只茧子在心里缫了丝一般，千头万绪，却不知从何思忖起。皇帝伸出了手，她心中更是一片茫然的凌乱，只得将手交到他手中。皇帝的手很温暖，携了她又缓缓往前走，她心绪飘忽，神色恍惚，只听他问：&ldo;你进宫几年了？&rdo;她低声答：&ldo;两年了。&rdo;皇帝嗯了一声，道：&ldo;必然十分想家吧。&rdo;她声音更低了：&ldo;奴才不敢。&rdo;皇帝微微一笑：&ldo;你若是再不改口，我可就要罚你了。&rdo;她竦然一惊，皇帝却携她的手走近城垛之前，道：&ldo;宫里的规矩，也不好让你家去，你就在这里瞧瞧，也算是望一望家里了。&rdo;她一时怔住了，心中百折千迥，不知是悲是喜，是惊是异。却听他道：&ldo;今儿是你生辰，我许你一件事，你想好了就告诉我。是要什么，或是要我答应什么，都可以告诉我。&rdo;那风愈起愈大，吹得她身上那明黄大氅飘飘欲飞，那氅衣尚有他身上的余温似的，隐约浮动熟悉却陌生的龙涎香香气。她心底只有莫名的惊痛，像是极钝的刀子慢慢在那里锉着，那眼底的热几乎要夺眶而出，只轻轻的道：&ldo;琳琅不敢向万岁爷要什么。&rdo;他只凝望着她，她慢慢转过脸去。站在这里眺望，九城之中的万家灯火，哪一盏是她的家？他慢慢抬起手来，掌中握着她的手，那腕上一痕新伤，却是前不久当差时打翻了茶碗烫的。当时她煞白了脸，却只问：&ldo;万岁爷烫着没有？&rdo;犯了这样的大错，自然是吓着了。当时却只觉得可怜，那乌黑的眼睛，如受惊的小鹿一样，直叫人怦然心动。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，倒叫他有几分不忍，但只轻轻加力握了一握，仍旧携着她向前走去。她手中那盏八宝琉璃灯，灯内点着的烛只晕黄的一团光照在两人脚下，夜色里那城墙像是漫漫长道，永远也走不尽似的。李德全见那月已斜斜挂在城楼檐角，心里正暗暗着急，远远瞧见一星微光渐行渐近，忙带了人迎上去。只见皇帝神色淡定，琳琅随在侧边，一手持灯，一手上却搭着皇帝那件明黄平金大氅。李德全忙接过去，道：&ldo;这夜里风凉，万岁爷怎么反倒将这大氅解了？&rdo;替皇帝披好系上绦子。神武门的宿卫已经换了直班，此时当值宿卫统领便上前一步，磕头见驾：&ldo;当值宿卫纳兰性德，恭请皇上圣安。&rdo;皇帝见是他，便微笑道：&ldo;朕难得出来走一趟，偏又遇上你。今儿的事可不许告诉旁人，传到那群言官耳中去，朕又要受聒噪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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